编者按
元宇宙（Metaverse），这个来源于科幻小说的概念，已成为真实世界中的流行语。围绕这一新兴概念，一场产、学、研的实践正在展开。数字化转型中，元宇宙能否担当大任？这些新概念在中国语境下如何落地？南财合规科技研究院数字娱乐课题组策划了《瞭望元宇宙》系列报道，以期为行业和社会公众提供理解元宇宙的敲门砖。
系列报道第一篇，我们关注城市产业新宠元宇宙的AB面。当城市在布局元宇宙产业时，究竟在布局什么？
元宇宙，正在不断走入现实。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发现，今年以来，元宇宙正从概念逐步走向落地，各地政府对新概念的布局变得宽松和具体，上海、杭州、广州等地元宇宙产业园均已开园。而游戏首当其中，成为多地发展元宇宙产业的首批重点领域之一，随后拓展至文旅、工农业、建筑业、医疗、教育等场景。
元宇宙的诞生，让这个时代有了新的前进动力，带动着数字化的快速运转，推动着产业界和投资界一路向前。然而作为未来虚拟世界与现实社会相交互的重要平台，最终元宇宙究竟如何在现实世界中产生商业价值，成为生产力工具？
浪潮
华泰证券黄乐平团队梳理发现，从时间线来看，政府对元宇宙产业从2021上半年的谨慎监管，到2021下半年的积极制定规则，再到从2022年开始，北京和上海等地方政府纷纷出台政策，扶持发展的态度逐渐清晰。
2021年12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发表文章《元宇宙如何改写人类生活》，表示要理性看待元宇宙带来的新一轮技术革命和对社会的影响，不低估5-10年的机会，也不高估1-2年的演进变化。2022年1月，工信部提出要培育一批进军元宇宙等新兴领域的创新型中小企业。
随后，各地政府在元宇宙上的角力与较量陆续展开，不断落实到工作报告与产业规划中。
2021年11月，浙江省经信厅就已组织召开“元宇宙”产业发展座谈会。当年12月底，杭州宣布成立元宇宙专委会。随后印发的《关于浙江省未来产业先导区建设的指导意见》进一步明确，将构建以人工智能、区块链、第三代半导体、量子信息、空天一体化、先进装备制造以及元宇宙等领域为重点的未来产业发展体系。
2021年12月开始，上海在元宇宙布局上做了多个首次尝试。12月21日，上海市委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引导企业加紧研究未来虚拟世界与现实社会相交互的重要平台，适时布局切入。”这一动作也被称为“我国地方政府对元宇宙相关产业发展的第一次正面表态”。12月30日，《上海市电子信息产业发展“十四五”规划》出台，该规划提出，加强元宇宙底层核心技术基础能力的前瞻研发，推进深化感知交互的新型终端研制和系统化的虚拟内容建设，探索行业应用。这也是元宇宙首次被写入地方“十四五”产业规划。
北京则通过设立引导基金入局元宇宙。2022年1月，出台《关于加快北京城市副中心元宇宙创新引领发展的八条措施》，将依托通州产业引导基金，采用“母基金 直投”方式联合其他社会资本，打造一只覆盖元宇宙产业的基金，支持元宇宙初创项目和重大项目，完善服务体系，支撑产业生态建设，支持设立专注于早期和长期投资的元宇宙子基金。
不同地方产业背景，还决定了各地园区政策各有侧重。今年6月，在上海推出的新一批13个特色产业园区中，包括“漕河泾元创未来”和“张江数链”2个元宇宙特色园区，鼓励文创游戏和区块链等产业集群发展。5月，杭州钱塘区元宇宙新天地产业园正式开园。为此，钱塘区推出了元宇宙专项产业政策，产业发展紧缺、水平特别突出的创业项目，最高给予1亿元资助。
而在珠三角地区，广州已授牌10个元宇宙试点园区，目前这些园区涵盖数字游戏、数字动画等创意产业企业，另有元宇宙产业智库、专业论坛等配套组织。具体而言，在与网易、三七互娱等规模化企业进行项目签约的同时，为提供创业孵化服务的十个试点园区释放超10万平方米产业空间，同时成立超200亿投资基金。
“生态协作在元宇宙的发展中至关重要，因为元宇宙的核心属性之一是开源创新。”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元宇宙产业委员会执行主任于佳宁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分析，与企业单打独斗、独立发展相比，产业园更有助于全体系互联互通。
他认为，真正的元宇宙不会是由一家公司或几家公司主导的“中心化”的世界，公司主导的世界只会存在单独的小生态中，“元宇宙的实现，并不是一个公司单一的数字空间，而是无数数字空间的聚合体。”
落地
在关于“元宇宙如何落地”的话题中，游戏似乎是最容易想象和实现的场景。
中信建投证券指出，元宇宙是传媒互联网行业未来的长期产业逻辑，而游戏在各类泛娱乐应用中，以其更加综合的娱乐体验，有望成为最先广泛推开的应用。据“漕河泾元创未来”所在的上海徐汇区官方公众号称，该产业园已拥有中外企业4900多家，米哈游、趣加互娱、莉莉丝、鹰角、巨人、育碧娱乐等国内外知名游戏企业都集聚于此。在此基础上，园区主要通过丰富知识产权服务机构、产业融合创新平台等为产业规范发展提供保障。早在去年12月，网易就与三亚市政府签署有关建设元宇宙产业基地项目的战略合作协议，双方表示将在互动娱乐、电子竞技等领域深化合作。
不过，虽然元宇宙的发展始于游戏，不过最先得到政府关注和落地的应用场景，是城市文旅。
2021年11月，韩国首尔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为公共服务和文化活动开发元宇宙平台的城市，当地政府宣布将打造公共服务“元宇宙平台”——“元宇宙首尔”，花费39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949.2万元），预计最晚将于2022年年底建成。如果项目成功，首尔市民未来可以访问一个虚拟的市政厅，包括经济、文化、旅游、教育和市民投诉等板块。
在中国，各地政府也把元宇宙看作城市文旅发展的“新蓝海”。2021年11月18日，张家界成为全国首个设立元宇宙研究中心的景区。2022年5月，厦门国有资本运营有限责任公司上线以文博文旅为主题的数字创新平台“元屿”，计划对外限量发行基于世界文化遗产地鼓浪屿IP的5款《鼓浪屿数字纪念藏品》，开始涉足元宇宙赛道。8月，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元宇宙超级试验场”计划打造“新品秀”“融合秀”和“场景秀”三大展厅。其中，长隆集团将提供不少于3000平米的集中空间规划建设元宇宙技术展厅，鼓励元宇宙应用产品在长隆汇聚、展示、融合、迭代。10月，河南推出“行走河南·读懂中国”品牌推广暨元宇宙创造者大赛，参观者可以通过“元豫宙”漫步少林寺和老君山。
此外，光北京一地，文旅元宇宙项目就包括通州区的台湖演艺小镇、张家湾古镇、宋庄艺术区、运河商务区等。西南地区，则有重庆市的创意公园和游戏产业园、成都交子大道。
数字文化展示行业首家A股主板上市企业风语筑的副总经理晓东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就近期接触的元宇宙业务相关客户而言，主要是地方政府、大型企业这类公共方，其需求集中在展示和体验方面上，如政府的城市会客厅，进行城市宣传和文旅体验。
据他介绍，目前许多区县的融媒体中心也正在基于XR用元宇宙的方式来打造产业高地的功能。通过XR中心把当地所有相关企业的产业发布放到这里面，打造面向全球的发布中心，即可以在这里做学术论坛和行业交流，还可以聚集更多产业资源。
挑战
安信证券在研报中表示，元宇宙尚处于早期发展阶段，城市规划者和科技公司们的一举一动既是为自身行业地位添砖加瓦，同时也是在共同塑造着元宇宙的最终形态。
元宇宙“第一股”Roblox的表现，或许可以为中国元宇宙的发展提供一些先行者的经验。
Roblox不从事制作游戏的业务，而是提供工具和平台供开发者创作沉浸式的3D游戏。在Roblox中，每个人都用数字身份社交，平台上获得的Robux货币可以与真实货币转换。同时，Roblox还支持VR设备，增强用户的沉浸感。
2021年3月，Roblox在纽交所上市。不过，上市后亏损却持续扩大。根据公司年报，2021年，2020年和2019年Roblox发生净亏损分别为4.92亿美元，2.53亿美元和7097万美元。主要原因是公司2021年销售收入同比翻倍的同时，销售成本、开发者交易费用、基础设施信任与安全费用、研发成本也都几乎等比例翻了一番，而这几个项目在收入中的占比均超20%。
Roblox总结，其未来的成长取决于平台是否能源源不断地开发出能够吸引开发者、创作者和用户的功能。具体而言，当Roblox开发出新的功能时，通常会产生一定的开发和营销费用，而如果新功能对开发者或用户的吸引力不足以让实现足量的销售收入来填平支出，Roblox则将承担亏损。此外，由于已经推出的新功能难以撤回，对于未能达到预期收入的功能，公司也不得不支出一定的维护成本。
除了功能创新，Roblox的日常运维也需要高额的成本。年报指出，由于Roblox所提供的体验和技术属于复杂的软件产品，平台稳定性和交付可靠性的维护工作非常复杂，且需要高额的费用。此外，平台网络、相关基础设施、合作伙伴或服务商任何一方的故障和中断都会给业务带来不利影响。据悉，自Roblox成立以来，大约每年都会遇到一次宕机，导致部分或全部开发者、创作者和用户无法使用平台。
中国计算机行业协会元宇宙专委会执行会长罗军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Roblox遇到的问题代表目前行业起步阶段的普遍现象。元宇宙空间还没形成，产业生态还不完善，配套协作能力也欠缺，尽管游戏元宇宙已经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但是整体上还不够成熟。
“很多以元宇宙为概念的游戏等产品实际上还不是真正的元宇宙产品，或者元宇宙特色还不够。”他进一步解释，元宇宙是加分项，而不是决定项，元宇宙产品想要实现盈利，需要实实在在的内容和手段。具体而言，除了足够的内容吸引力，还需要具备3D渲染、数字孪生等技术的专业人才以及能够实现上下游配套协作的完整行业生态。
合规
技术、商业和内容的压力并非元宇宙发展的唯一挑战。毕马威报告称，元宇宙发展面临的风险与挑战主要来自技术突破、生活方式、社会伦理、隐私与数据安全以及立法监管五个方面。
中信证券认为，元宇宙当前仍处于早期概念和营销阶段。这给不法分子留下了可趁之机。其中，打着元宇宙名义的庞氏骗局和NFT的投资风险是两个最为引人关注的话题。
自概念热度高涨以来，就有网民陷入“元宇宙区块链游戏”骗局。这些游戏需要将人民币兑换为虚拟币进行交易，商家宣传玩家可以在短期内获得高额回报，最终被证实只是依靠后加入者的资金来填补窟窿的庞氏骗局。
今年2月，中国银保监会发布《关于防范以“元宇宙”名义进行非法集资的风险提示》，其中提到在元宇宙概念游戏大火的当下，部分不法分子大蹭热度的捆绑“元宇宙”概念，宣称“边玩游戏边赚钱”“投资周期短、收益高”，有较强迷惑性。更是通过诱骗参与者通过兑换虚拟币、购买游戏装备等方式投资，存在卷款跑路等风险。银保监会提醒，这些活动打着“元宇宙”旗号，具有较大诱惑力、较强欺骗性，参与者易遭受财产损失。
NFT作为运用了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艺术品，同样受到了投资者的追捧，其中不乏投机人士。
今年4月，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中国银行业协会、中国证券业协会联合发布《关于防范NFT相关金融风险的倡议》。其中提到，坚决遏制NFT金融化证券化倾向，从严防范非法金融活动风险。此外，三大协会呼吁广大消费者树立正确的消费理念，增强自我保护意识，自觉抵制NFT投机炒作行为，警惕和远离NFT相关非法金融活动。
浙江垦丁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张延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指出，应当确保通过区块链、智能合约和平台规则等确保用户对游戏等资产享有虚拟财产权益。
他进一步解释，元宇宙游戏由于根植于区块链，可以借助NFT真正实现游戏资产向用户确权，这是一个颠覆性的进步，用户在元宇宙游戏中的参与度会由于产权的激励而大大提高，所以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如何从合规层面，创新运用《民法典》确立的虚拟财产等制度，确认NFT、智能合约等新技术的法律属性，从法律和平台规则两个层面构建起完善的用户游戏产权机制。
不过，上海市政协常委、无党派人士界别副召集人、国务院参事室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游闽键也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提醒，我们也不必把元宇宙中的监管问题想的太过于高深，目前阶段的元宇宙的思路还是把现实生活中的事物和信息搬进虚拟空间。
“因此除了实体物变为数据所带来的一些客体转变问题外，元宇宙中发生的大部分法律事件，目前尚未突破现有法律的规制范围。”游闽键认为，同时也需要注意，与网络游戏、UGC社区等类似，元宇宙通常也建立在特定企业的服务之上，因此需要元宇宙运营企业发挥前置监管和纠纷解决职能，保证元宇宙更高效地运转。
下一期，我们将深入探讨元宇宙在游戏领域的落地现状。在经历元宇宙游戏“第一股”Roblox估值暴涨、NFT概念在海外兴起以及Facebook正式更名为Meta这三轮行业浪潮后，如今国内元宇宙游戏产业发展的现状如何？仍存在着哪些问题和争议？未来发展的焦点又是什么？
出品：南财合规科技研究院数字娱乐课题组
策划：曹金良
统筹：诸未静
研究员：诸未静、蔡姝越、吴立洋、张梓桐
本期作者：诸未静、叶子凌（实习生）
设计：陈珊
